这是我们讲述的第538位真人的故事
我叫梁开向@佛山摆地摊的小梁，广西人，29岁。
我曾是一名留守儿童，一直跟弟弟相依为命，在19岁时，我就跟老乡到了广东打工。之后，仅仅用了1年时间，我月工资从3000元涨到了最高10000元，可谓是春风得意。
可有时候，人的命运真的无法琢磨。结婚后，我想挣更多的钱，却因此深陷赌博泥潭，不仅输光了所有家底，还欠下十几万的外债。为了还债养家，我开始借钱摆地摊，第一天就赚了1800多元。现在，我不仅还清了债务，还准备开一家公司。
我一直相信：后面真正要走的路，或许并非当初所愿，但未尝不是正确的路。
（2022年的我）
1993年，我出生在广西贺州一个普通的农村家庭。那个时候，家里生活条件特别差。为了养活我和弟弟，在我上小学的时候，父母便南下广东打工，我也成了留守儿童。只有在过年的时候，我才能跟父母匆匆见上一面。
爷爷奶奶跟我父亲关系一般，而且还要照顾留守在家的堂弟。实在没办法，我就跟弟弟相依为命，一起生活。
平时，弟弟负责择菜和煮饭，我负责炒菜。菜都是邻居们送来的，我偶尔也会买五块钱的肉解馋。吃饭时，我跟弟弟你争我夺，吃着特别香。长此以往，我变得非常独立，并梦想着将来有一天能走出大山，不再受穷。
到了上学的年纪，因为没有父母的管教，我也天性爱玩，不知道学习的重要性，学习成绩一直不好。初二那年，我骑摩托车经过路口的时候，被一辆小汽车撞伤了，只得请假在家休养。后来因为休学，我赶不上学习进度，便有了外出打拼的念头。
(这是我的家乡)
于是，在2012年，我怀揣着发财梦，跟着同村老乡来到了广东，开始了我的打工生涯。
因为年龄小，没学历，没技术，我找工作时犯了难，屡屡碰壁。最后在老乡的帮助下，我进了一家厂打螺丝。那是一家小作坊，每天需要工作12个小时，月工资只有3000元左右。
工作之后，我对制衣行业有了一定的了解。期间，我发现专机师傅工作时间短，但工资却很高。恰巧一个老乡在这个岗位上，我只要一有空，就去找他学习相关知识和技能，而且很快就学会了操作。
大概一年后，我就辞职了，然后出去应聘专机师傅的工作。很幸运，不到一周的时间，我便如愿成为了一名专机师傅。为了能多赚钱，我又找了两份同样的兼职。那时候，我每月平均能挣到6000元以上，在特别忙的时候，可以做到月入过万。
（初中时候的我）
当时，我们村里有个叔叔，在平洲玉器老街摆摊卖东西。我跟他虽然隔着辈分，但经常以兄弟相称，关系很不错。我在上班之余，偶尔会到那边去看他，一边跟他天南地北地胡扯，一边帮他招呼着地摊生意。也就是在那里，我遇见了我的另一半。
2015年的一天，我又来到叔叔的地摊，跟他聊得正起劲。就在这时，有个小姑娘走过来跟叔叔打招呼，是来买东西的。
那是我跟老婆第一次见面。她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，衣服素雅干净，一头乌黑自然的长发，脸上也没有化妆的痕迹，不是很漂亮，但是看着挺舒服的。
听她口音像是我们老家那边的，我就随口问了一句，结果还真是我们一个镇里的。他们一家人都在佛山，她父母在这边开了一家不大的理发店，她在对面的玉器店里做销售。
（我在制衣厂打螺丝）
刚好叔叔跟她也认识，他就帮忙牵线。我们约定时间在一起吃了饭，简单聊过之后就算是认识了。第二天一下班，我便迫不及待地赶到玉器店跟她见面。她对我的印象很好，就这么几次过后，我们的恋爱关系便确定了下来。
当时，我上班的地方距离她单位有二十多公里，坐出租车太贵，不舍得花那个钱，所以我一般都是坐公交车过去。
因为晕车，我平日里最害怕的就是坐公交车。可是，爱情的力量太强大了，为了能跟她一起逛逛公园牵个手、看看电影吃个饭，我居然能每天雷打不动地出现在她面前。
直到后来，老婆辞掉工作，跟我一起上班后，我才算告别了晕车的噩梦。那段时间，我们下班后，就到天桥或者市场的路边摆摊卖柠檬，一晚上能卖个一两百块钱。我们两个人的感情也在朝夕相处下，不知不觉间升温了。
（我坐公交车去见老婆）
到过年的时候，我们有了结婚的打算，我就带她回家见了我的父母。年后，我又在广东见了岳父母。双方父母都挺满意的，于是婚事便定了下来。2016年秋天，我们的爱情终于结成了硕果，举行了婚礼。
婚后第二年，我们的儿子出生了。之后，我不想让儿子跟我小时候一样，过穷苦日子。于是，我辞掉了制衣厂的工作，盘算着做点小生意。
因为我小时候天天做饭，练就了一手厨艺，而且我也喜欢做饭，便打算开一家饭店。
苦于没有经验，我就寻思着先找份厨师的工作熟悉一下情况。在面试的时候，我打肿脸充胖子，声称自己有厨师经验，结果居然通过了，然后顺利地进了一家酒店做厨师。
为了不出丑，我非常用心，加倍努力地学习。仅仅一个月，我就把所有菜式都学会了。
下班之余，我们也会出去摆摊赚点生活费，贴补家用，也为开店积攒本金。虽然累点，但是看看手里的钞票，想想将来能开饭店，我心里就有劲了。
半年后，在离春节不足两个月的时候，因为不放心孩子，老婆提前回家了，自此赚钱的重任便落在我一个人肩上。
（在结婚当天，我去迎亲）
因为是业余时间摆摊，单靠一个人实在玩不转。而且当时厨师的收入，也只能勉强维持一家人的开销。所以说，要等攒够钱去开店，也不知道猴年马月了。我开始寻思着做点什么，增加一些收入。
除了四处打听，我也经常上网搜索浏览一些赚钱的法子。一个偶然的机会，不知怎么鬼使神差的，我手机上突然出现了一条玩牌网站的信息。
或许是因为平日里玩牌总是赢多输少，就很自信，我顺手就点了进去，想着发一笔横财。就这样，我开始一步步陷入了网赌的泥沼。
刚开始的时候，我发现有很多人在玩，就渐渐放下了戒备。后来才知道那些都是机器，人为制造的虚假人气。每次到了关键时刻，网络就开始卡顿，然后就莫名其妙地输掉了。而且他们每一局都要“抽水”，还没输完，本金就已经被抽走了大半。
他们的套路还有很多。在之前我对这些都嗤之以鼻，但在输光所有积蓄，还欠下十几万的债务后，我终于相信“十赌九输”是真的。
（我在酒店时炒的菜）
十几万对于精英人士来说，可能只是半年或者一个月的收入。可我只是一个身处底层的草根，而且刚结完婚，家里还有个吸金兽嗷嗷待哺。这笔债务对我来说，真不是一个小数目，压得我喘不过气来。
马上就要过年了，我本来想给家里带回一大笔钱。但如今非但没钱，反而还欠了一笔数额不菲的外债。我的心态崩溃了，无心上班，便把工作辞掉回家了。面对家人的质疑，我把到嘴边的话又咽回去，谎称酒店破产了。
为了掩饰心虚，我急忙把不满一岁的儿子从老婆怀里抢了过来。看着儿子天真无邪的眼睛，我心里更加难受了，好想跟他说声对不起。不知道他是不是看穿了我的心事，冲我一个劲地傻笑，似乎是在宽慰我。
我暗下定决心，一定要早日还清债务，努力赚钱，不让儿子因我受累受穷。
（我的大儿子）
无奈之下，我在网上借钱还债，瞒着家人过了人生中最不安稳的一个新年。过完年，我就在老家找了一家铁厂上班，虽然工作累点，但离家近，收入也还可以。在还完借款利息后，还能应付日常花销，我就坚持干了下来。
可没想到，不到半年，二儿子又出生了。这凭空多了一张嘴，我的工资已经不能应付日常支出了。在老二满月后，我和老婆带着大儿子再次来到了佛山。
之前，本来计划着开饭店，可是因为负债，这条路已经走不通了。如果进厂打螺丝，工资还不够支付还款利息的，眼下留给我的路，似乎只有一条了，那就是摆地摊。
虽然我摆过一段时间的地摊，但只凭兼职的经验显然不够。这时刚好村里有个叔叔，他之前干过，而且也有这方面的意思。于是我便说服他一起合伙，代价是摆摊的资金由我来出。我当时哪有钱啊，只能接着借钱。
就这样，我开启了全职地摊生涯。我们当时卖的是凉果凉茶，比如菊花茶、酸梅、陈皮之类的。我每天兴冲冲地进货拉货、卖力吆喝，再加上叔叔的经验，首日纯利润接近1800块钱，两人平分之后有800多块钱，可谓是初战告捷。
（顾客在挑梨子）
当我憧憬着月入两三万，早日还清贷款，买车买房，然后过上幸福生活的时候，现实又变成了一根狼牙棒，冲我的脑袋狠狠打了下来。第二天收入直接腰斩，第三天更少，第四天再少……就这样，不到一周时间，我们两个人都绷不住了。
可能是货品不对，或者还有其他什么原因，我们没什么文化，也不会去分析原因，更没心思再寻求改变。没钱赚，就分开！后来想想，如果当时卖得好，赚了很多钱，我们应该不会这么早散伙。
分开单干后，我生意依然没有任何起色，反而是每况愈下。就连存货也迟迟没能清掉。我每天起早贪黑，拼命吆喝，可就是卖不出去。眼看着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，到后面卖到中午，我就收摊了，然后四处看看别人摆摊的生意怎么样，想做点改变。
（我在市场摆摊）
有天中午收摊后，我无意间到水果批发市场转了一圈，买了一批东方蜜回来，想着跟凉果凉茶一起搭配着卖卖看。我早做好了最坏的打算，却没想到居然一下子卖完了。
第二天，我又拉了1000多斤西瓜，那个品种很甜，也很快就卖空了，而且还给我积累了很多回头客。尝到甜头后，我突然觉得水果还是挺好卖的，于是我把之前的凉果凉茶全部处理了，将业务重心转移到了卖水果上。
摆摊卖水果，虽然会有起伏，但总体收入还是比较稳定的。岳母一家有时间也会来帮我卖货。我老婆通常把孩子交给岳母，到附近的路上再摆上一个摊位。我把货提前给她摆好，我们分兵两路，“各自为战”。有岳母和小舅子帮忙，我也就不需要担心她了。
就这么起早贪黑地摆摊，扯着嗓子叫卖，大概2年时间，我就把债务还清了。摆摊不需要你有多高深的知识、多精妙的技术，也不需要多少启动资金，只要肯吃苦，用心经营，还是能赚到钱的。
起码对我来说，这比上班打螺丝要强太多了，也不需要受约束。虽然老板这个词在当下已经有些泛滥，但终归好过当工人。
（我去水果批发市场拿货）
当然，摆摊的时候，也会有很多的心酸无奈，很多的不愉快。比如疫情严重的时候，整个城市都封了，别说没办法出去摆摊，就是摆了也没人去买。
或者大暴雨过后，泡水瓜流入市场，西瓜价格受到冲击，卖不上价格，赚不到钱。又或者同样的香蕉，有人嫌弃太熟、太烂，有人却说太生，忙活一天，卖出去的还没有烂的多。还有拉低价格恶意竞争的......
所以，有时候一整天下来，也赚不了几个钱，人还被搞得筋疲力尽。可是为了家里老老小小几口人的吃喝拉撒，为了生活更好些，我只能咬着牙往前冲。期间，我也尝试过卖猪肉、卖板鸭、炒板栗等等，但摆地摊卖水果依然坚持到现在。
每次遇到不顺，我总会在心里告诫自己，明天会好起来的，牛奶会有，面包也会有。生活过得是艰辛了点，人活得是累了些，但是日子踏实、心里充实。
天有阴晴，月有圆缺，日有昼夜，人有悲乐。摆摊的时候除了各种不爽，也有很多感动。
（行情不好，批发老板倒掉烂橘子）
我遇到过一个大哥，只有一只手，每天出摊的时候都是卖力吆喝、积极拉客、熟练称货。如果你不注意他的手臂，根本看不出他与普通人有何区别，我真的很受触动。
有一次，一位顾客看到我老婆一个人带着孩子摆摊，就多给了一点钱。我知道后，心里特别感动。正是有这样好心的人，才能让我们在苦不堪言的日子里，感受到了生活的美好。以前不知道天使是什么样子，原来就是这样的一群好心人。
我也希望自己能成为那样的人，摆摊的时候，我从不缺斤少两，不挣昧心钱。如果前一天哪些水果没放冰箱，我会直接告诉顾客这些不能买。有一次，一位哑巴顾客来买甘蔗，我一分钱没要，直接送给了他，因为我觉得他更难。
如今，我每月平均能挣10000元，而且正筹划着开一家水果公司，期待着把更多更优质的水果送到更多的人手中。
（拍拖时老婆拍的）
回首以往，正应了莫泊桑说的一句话：“人生从来不像臆想中那么好，也不像臆想中那么坏。”从出生开始，很多东西就不是我们可以选择和控制的，很多事情也不会按我们想要的方向去发展，但这就是生活。
后面真正要走的路，或许并非当初所愿，但未尝不是正确的路。我们要做的、能做的，只有热爱当下这条路，并努力往前跑。如果不通，那就换条路，继续前行。
【口述：梁开向】
【编辑：逍奂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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